第5章 CHAPTER 5 认识甲骨文字 自1899年甲骨文发现以来，一百多年间，有关甲骨文的研究资料已经可以用“浩如烟海”来形容。近年来，随着计算机网络技术应用的日趋广泛，不少院校和科研机构都在尝试进行甲骨文资源平台建设，利用网络大数据对庞大的甲骨文资料进行汇集和整理，以便于学者检索和利用，甚至可以尝试利用计算机技术对甲骨文进行研究。而无论是甲骨文数字化、智能化的工作，或者利用计算机研究甲骨文，都需要兼通计算机技术与甲骨文字。本章希望帮助非古文字专业的学习者了解甲骨文字的特点，并认识一些常见甲骨文字。 5.1了解甲骨文字 5.1.1甲骨文的“身份” 1. 汉字起源的传说 语言是人类社会最重要的交流工具和文化传播载体，文字则是记录语言的符号。文字的产生，是人类进入文明时代的重要标志。中国的文字我们称为汉字。目前发现最早的、较为成熟的汉字就是殷商时期的甲骨文。而在甲骨文之前，汉字起源于何时？ 关于汉字的起源，历史上曾有各种传说。一种是“神农结绳”说，认为汉字起源于结绳记事，如《易·系辞》云： “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郑玄《周易注》中说： “结绳为约，事大，大结其绳； 事小，小结其绳。”上古时候文字产生以前，人们采用结绳记事的方法帮助记录一些事情是完全可能的，据说至今仍有一些生产力较为落后的民族还在使用结绳记事的方法，但结绳毕竟无法取代记录语言的文字。另一种是“伏羲画卦”说，认为伏羲氏创造八卦，汉字即来源于八卦，例如八卦中的乾卦的卦爻是天字，坤卦的卦爻是地字等，但这显然是附会之说。历史上流传最广的是“仓颉造字”说，即认为汉字是由黄帝时候的史官仓颉所创，很多古代文献里均有相关记载，如《世本·作篇》称“史皇作图，仓颉作书”，《吕氏春秋·君守》谓“奚仲作车，仓颉作书，后稷作稼，皋陶作刑，昆吾作陶，夏鲧作城”，《淮南子·本经训》言“昔者仓颉作书，而天雨粟，鬼夜哭”，《说文解字·序》云“黄帝之史仓颉，见鸟兽蹄迒之迹，知分理之可相别异也，初造书契” 。 以上传说都是将汉字的产生归功于某一个人，带有神话色彩。事实上，文字绝非一人一时所能创造，而是人们在长期生活实践中慢慢积累而逐渐形成的。而关于汉字起源的传说，尤其是“仓颉造字”说，则反映了人们对于文字的敬畏之深，以至于出现了“仓颉初作文字之后，竟出现天降粟雨、鬼神夜哭的异常景象”的描述，这也说明人们已经深刻意识到文字的产生对于人类之生存、发展是一件意义非凡之事，足以惊天地、泣鬼神。 2. 汉字的“前身”——陶符、陶文 汉字真正的源头，我们只能从考古实物中去寻找和证实。目前考古所见在甲骨文之前尚未有成系统的文字，甚至很难说有真正意义上的文字。最接近文字的是新石器时代一些陶器上的刻画符号。较早一些的如陕西西安半坡村仰韶文化时期的陶器刻符，一般称为“陶器刻符”或“陶符”，它们还只是一些简单的记号，很难看出“依类象形”的早期汉字特征。山东大汶口文化时期的一些陶器符号则有某些汉字雏形的意味了，如 形，一般认为是像日、云、火形象的组合，有学者甚至直接释为“炅”，这与甲骨文字的基本构件和构形方式都较为接近。但这些刻画符号毕竟还只是一些独立的记事符号，尚不能确定其具有文字所必须具备的可连属成文和具有读音的特征，不能完整记录语言。新石器时代的陶器刻符如图51所示。 图51新石器时代的陶器刻符(6000年前) 长江中下游一些地区所发现的陶器刻画则可以称为“陶文”，例如1993年江苏省高邮市一沟乡龙虬庄遗址发掘的一个陶片，系泥质黑陶盆口沿残片，面积只有约4平方厘米，陶片上刻有8个类似文字的符号，分左右两行，每行四字，结构有序，研究者认为8个符号应该是构成一个具有完整意义的文篇，故而可视为早于甲骨文的文字了。江苏吴县（含苏州市吴中区和相城区）澄湖古井堆遗址出土的良渚文化黑陶罐腹部有四字，其中“戌”“五”基本可辨识，不少学者肯定这四字就是原始文字，李学勤释为“巫戌五俞”，读为“巫钺五偶” 李学勤： 《良渚文化的多字陶文——吴文化历史背景的一项探索》，已收录于《吴地文化一万年》，吴县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中华书局，1994年，第7~9页。 ，饶宗颐释为“冓戊五个” 饶宗颐： 《符号·初文与字母——汉字树》，上海书店，2000年，第45页。。这是距今五千年前的汉字雏形，说明至少在商代以前，汉字已经渐具其形了。长江中下游出土陶文如图52所示。 图52长江中下游出土陶文(5000年前) 尽管如此，有关汉字的起源及其形成时间仍然是一个很难确切回答的问题，有待于更多考古材料的证实。文字是记录语言的载体，必须具备形、音、义三个要素，缺一不可，它的形成是一个渐进的过程。裘锡圭对汉字的形成过程作了精辟的总结： “世界上独立形成的古老文字体系，如古埃及的圣书字、古美索不达米亚的楔形文字、中美洲的马亚文和我国的汉字，都是以图画式的表意符号（即所谓象形符号），以及少数表意的记号为基础而发展起来的。当某个图形或记号被比较固定地用作语言里某个词的符号的时候，它就初步具有了文字的性质。但是要做到使语言里的每一个成分都有记录它的符号，是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的。在这个过程里，那些已经出现的词的符号，还不能完整地把语言记录下来，因此也就不能完全排挤掉非文字的图画式表意手法，往往跟图形混在一起使用。为了跟后来成熟的文字相区别，我们把它们称为原始文字。原始文字出现以后，经过很长的时间，通过一系列大大小小的改进，才发展成为能够完整地记录语言的文字体系。” 裘锡圭： 《汉字形成问题的初步探索》，《中国语言》，1978年第3期，第248~249页。王宁则将西安半坡、临潼姜寨等遗址的刻符称作“前文字现象”，并认为，“只有证明了一批符号已经具有了音和义，并且用来组成言语，才能确立为文字起源的下限。”③ 王宁： 《汉字构形学导论》，商务印书馆，2015年，第45~46页。关于汉字起源时间的推断，有学者认为是距今8000年以前，有的认为是4000年以前，王宁认为，汉字“产生在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从酝酿到产生的时段距今6000~8000年”。③ 3. 甲骨文在汉字“大家族”中的位置 汉字自产生以来，在很长时间里一直在不断演变，在这个漫长的演变过程中，形成了具有各自特点的字体。提到字体，通常我们会说“五体字”，即篆、隶、草、行、楷； 或者说“七体字”，即甲骨文、金文、小篆、隶书、草书、行书、楷书，它们大体上是以这样的顺序先后形成的。其中甲骨文主要出现在商代； 金文(即青铜器铭文)在商代已经出现，到西周为鼎盛时期； 小篆在秦代趋于成熟； 隶书、草书、行书在秦至汉代一段时期里互相间杂而生，大约在两汉之交，隶书和草书率先走向成熟，其后行书和楷书也随之演化而生； 到魏晋时期，随着行书和楷书的成熟，各种字体的演变也基本告一段落。随着书籍的缮写、刻印和流传，楷书成为通行的主要字体，而之前的相对古老的各种字体则一般只用于艺术、装饰或其他特殊场合。汉字字体关系如图53所示。 图53汉字字体关系 上述各种字体中，以小篆和隶书为分水岭，我们称甲骨文、金文、小篆为“古文字”，称隶、草、行、楷等字体为“今文字”。 在1899年甲骨文发现之前，最古老的字体是金文。自从甲骨文被发现并确认为殷商时期文字，一大批学者相继加入甲骨文的研究队伍中来。在最早的一批研究者中，有一些本身就是学者兼书法家，如被称为“甲骨四堂”的罗振玉、董作宾、郭沫若、王国维等，他们在研究和考释甲骨文之余，同时也将甲骨文作为一种新的书体引入书法艺术中来。尤其是罗振玉，于1921年，在甲骨文才刚刚考释出不足五百字之时，便尝试“取殷契文字可识者，集为偶语，三日夕得百联，存之巾笥，用佐临池”，并将所作对联用甲骨文书写出来，出版为《集殷墟文字楹帖》，从此开辟了甲骨文书法这一新的艺术形式。 埋藏于地下三千余年的甲骨文，一经重现天日，不仅为汉字学和史学的研究提供了最可靠的第一手资料，也为书法艺术增添了一枚璀璨的明珠。甲骨文书法作品如图54所示。 图54罗振玉、董作宾甲骨文书法作品 5.1.2甲骨文字的特征 1. 甲骨文的成熟性、系统性 甲骨文是目前发现最古老的成系统的文字。这不仅是针对汉字的各个阶段、各种形态而言，即使在全世界范围来说，也是这样的。在已知的世界四大古典文字系统里，相比古埃及圣书文字、两河流域苏美尔人楔形文字和美洲玛雅文字，甲骨文是唯一保存和延续到今天的一份珍贵古典遗产。现在学界一致认为，殷墟出土的甲骨文已经是相当成熟的文字。为什么说甲骨文是比较成熟的文字呢？ 首先，从单字构形看，甲骨文字基本符合“六书”构形原则，尤其是可释字大都可以用“六书”理论去分析其字形结构。黄天树曾以六书的观点对已释的1231个甲骨文逐字进行字形结构分析和归类，并得出一组统计数字和权重，其结果为象形字307字，占24.40%； 指事字22字，占1.75%； 会意字318字，占25.28%； 形声字584字，占46.42%。这说明“在商代，形声字已是四种造字法(即象形、指事、会意、形声)中最主要的构形方式”，同时，“形声字约占半壁江山，说明甲骨文已经是成熟的文字体系”。 黄天树： 《殷墟甲骨文形声字所占比重的再统计——兼论甲骨文“无声符字”与“有声字符”的权重》，《古文字研究——黄天树学术论文集》，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57~166页。 第二，从字数看，迄今为止出土的约十六万片甲骨共计发现4000多单字，已考释出约1300字 关于目前甲骨文发现单字总数与可释字总数各家统计、估算结果不一，王蕴智在《甲骨文可释字形总表》序言中所作统计为“整个殷墟时期所能见到简单的单字目前已多达4100余个，可释字目在1330个。”参见王蕴智： 《甲骨文可释字形总表》(上册)，河南美术出版社，2017年，第2页。，而汉字的常用字也只有3000字左右。出土的甲骨卜辞中，很多是较为简洁的文辞，但亦不乏较长的篇幅。胡厚宣曾总结，“卜辞中最长之文”为《殷虚书契菁华》第三片与第五片(即《合集》137正、反)，乃一牛胛骨之反正两面，其卜辞正反相衔接，“凡九十三字，自今日所能得见之材料言，乃卜辞中最长之文字也”。又据相关考古发现推测“《书·多士》称‘惟殷先人，有典有册’，谅为不虚，而其文长必有逾于数千百字者，又可知也。” 胡厚宣： 《甲骨学殷商史论丛初集》，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第922~924页。 第三，从表词、语法看，已形成一定规律，足以传达丰富的信息。目前发现的殷墟甲骨占卜的内容非常广泛，涉及当时的祭祀、宗教、礼制、天文、历法、气象、地理、方国、世系、家族、人物、职官、军事、刑罚、农业、畜牧、田猎、交通、疾病、生育等各方面，足够展现一部较为全面的商代历史。 2. 甲骨文字的构形特点 1) 高度的象形性 费尔迪南·德·索绪尔(Ferdinand de Saussure)认为，世界上只有两种文字体系——表意体系和表音体系［瑞士］费尔迪南·德·索绪尔著，屠友祥译： 《索绪尔第三次普通语言学教程》，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47页。。汉字属于表意体系，它不像西方的拼音文字，“字形”(即字母的组合)本身只对其读音有决定性意义，而“汉字的形体总是携带着可供分析的意义信息”，这源于汉字最初的象形性。汉字在漫长的演变过程中，象形程度逐渐降低，而作为目前发现最早的成体系的汉字形体——甲骨文，则保存着高度的象形性。这种象形体现在极善于抓住事物特征，所“描绘”的事物形象不是图画，而是对事物特征高度的概括与抽象，是符号化了的形象，充分体现了先民造字的智慧。甲骨文象形字举例如表51所示。 表51象形字举例 日像日形 月 像月形 山 像山峰之形 火 像火苗之形 水 像水流之形，其旁之点像水滴 人 像侧立的人形 大 像正面站立的人形 卩 像跪坐的人形 续表 女 像跪坐的女子，双手交叉垂于胸前 子 像小儿之形，突出头部 自 像人的鼻子形，本义为鼻子 耳 像人的耳朵形 又 像手形 止 像足趾之形 犬 像犬之形 豕 像豕(猪)之形 马 像马之形 象 像大象之形，突出其长而曲的鼻子 木 像树木之形，上像枝，下像根，中竖为树干 禾 像禾苗形，上部有禾穗垂下 田 像有纵横交错小路的田地之形 行 像四通八达的道路。本义是道路，引申为动词行走 宀 (音mián)像房屋外轮廓形 皿 像有圈足的大口器皿 鼎 像鼎形，古代烹食用的器物 鬲 (音lì)像鬲形，古代陶制或铜制的炊具 壴 (音zhù)像鼓形，为鼓的初文 2) 正反无别 甲骨文字中有一个特殊的现象，就是左右的朝向正反无别。仔细观察表52中的独体字例与合体字例可知，如果是一个独体字形，例如“人”字，面向左还是向右均可，是没有区别的； 如果是两个以上构件组成的合体字，只要构件之间的搭配关系正确，那么对该字形进行左右镜像翻转之后，也是没有区别的。这种现象大约是由于甲骨文的构字取象于物，物自有左右朝向无别之特点； 另一方面可能也与甲骨占卜的材质与文例有关，因为龟腹甲是对称的，牛胛骨的左胛骨与右胛骨也是对称的，而卜辞又常有一正一反的对“贞”形式，对贞卜辞在龟腹甲上经常刻在左右对称的位置。例如《合集》32正，整版龟腹甲的数条卜辞都是左右对贞，其中有许多字形即刻写为左右对称。无论哪种原因，正反无别这种现象也说明了甲骨文字属于汉字的早期不成熟阶段，其符号化尚不够彻底，规范性不足。在西周金文中，这种现象还偶有出现； 到了小篆以后，文字的朝向就基本固定了，例如独体的“人”“女”等字均取朝左之向，甚至有的同源字是通过左右朝向来区分的，如“永”字在甲骨文中正反无别，作 或均可，到小篆则方向固定下来，“永”字只能书作朝左的方向，即，朝右的 则分化为“”(派)。甲骨文正反无别如表52和图55所示。 表52甲骨文正反无别示例 独体字合体字 人从 女比 犬休 豕好 虎取 豹见 注： 人： 甲骨文 ——金文 —— 小篆； 女： 甲骨文 ——金文 —— 小篆。 在卜辞中，一个字的左右朝向没有一定之规，一般较为随意。有时可以看到，在龟腹甲左右两侧正反对贞时，有些字的朝向是对称的，例如《合集》30757中部两组对贞卜辞，恰好在龟腹甲千里路(即中缝)两侧，右边的 、 、 、 、 等字，左边所刻均与之对称，作 、 、 、 、 ，呈相反的朝向。再如牛胛骨残片《合集》6668正的几条卜辞，虽不在对称的位置，但其中 、 、 、 、 、 等字也是左右朝向对称的。但这样似乎有意作对称刻写的例子并不多，绝大多数时候没有规律，如上文提到的《合集》32正，上半部左右两侧的 、 、 、 、 、 、 、 、 、 、 、 几个字朝向是对称的，而 、 则并不对称。看得出来，殷人刻写时是比较随意的，如图56和图57所示。 图55《合集》32正 图56《合集》30757局部 由于甲骨文字的正反无别，有时一张拓片不慎被反贴，竟很难被发现。例如上面所提到的《合集》6668正，如图57和图58所示，如果我们将此拓片左右镜像翻转，其结果无论于每个单字还是在通篇文例上是均无不妥的。 图57《合集》6668正 图58《合集》6668正(左右翻转) 3) 字无定形 甲骨文的一个突出特点是字无定形，异体繁多。这不但给甲骨文的识读造成困难，对于甲骨文字的信息化处理也带来困难。字无定形的原因有很多。 ① 构件的异写。甲骨文的象形字一般是独体字，也就是一个单独的构件就构成一个字，两个以上构件组合则为合体字。构件本身的不同形态自然会造成合体字的不同形态。构件异写的情形有多种，包括繁简的不同、观察视角的不同和描摹事物手法的不同。繁简之异主要表现为增减笔画。例如“田”字，像有纵横交错小路的田地之形，框形内横竖笔画数量多寡不定，到金文时则基本定型为 ，也就是后世楷书“田”字的由来。“水”字，中间的 像水流，两旁的小点像飞溅的水滴，水流数量和小点数量都是多寡不定，但大体上字形结构是保持平衡的。观察视角之异，例如“陷麋”(挖掘陷阱以猎获动物，是商代狩猎的一种重要方式) 之“陷”字，有从“井”者，作 ，有从“凵”者，作，实际上所谓从“井”是对陷阱俯视以取象，从“凵”则是对陷阱侧视以取象。描摹事物手法之异，体现在点线、虚廓与填实之不同。甲骨文象形字对事物的“描摹”是概括与简约的，往往以一点、一线代之，有时则略“具象”一些，如“兕”字作 ，腹部、两足、头部均勾勒出外轮廓。如“王”字，像刃部向下之斧形，通常是用线条勾勒其轮廓，有时则将斧形中部的空间填实了； 二期出组时“王”字上面多加了一横，到五期黄组时中部则又简略为一竖了。再如“雷”字从申，申即电，电相击而有雷声，以或小圆圈表示雷声，圆圈简化，则为圆点了。“齿”字亦然，口形内1~4颗牙齿不拘多寡，简化则以短竖代替牙齿了。构件的异写示例如下。 田： 水： 陷： 王： 丰(封)： 兕： 犬： 齿： 雷： ② 增减构件。甲骨文字是发展演变中的文字，很多字是由一个简单的“初文”增加了其他构件而繁化。如 字即表示相遇，后来增加了“彳”旁作 ，或增“止”形作 ，或者同时增“彳”“止”形作 。再如“登”， 是双手捧“豆”(盛食之器)敬献神明，加了双足作 ，多了“登阶”的动作； 有的加上双足，又省略了双手，即 ； 又有上部加“米”作 ，强调豆中盛米，即登米； 或加“示”作 ，强调是祭祀的行为； 还有的将“豆”换作“鬯”(即香酒)，即 ，表示敬献的是香酒，为登鬯的专字。凡此种种，造成一字异体繁多的状况。构件的增减还体现在一个字中同一个构件的数量不定，如“春”字，由日、屯、木几个构件组成，其异形则有四木、三木、二木、一木不等。构件的增减示例如下。 冓(遘)： 登： 春： ③ 变换构件。甲骨文里有些字的不同写法是由于变换其中某个构件形成的，其中一种情况是某些意思相近的构件(形符)或声音相近的构件(声符)可以通用。如“木”与“屮”(表示草)都表示植物，“女”“人”“卩”等都表示人，“止”(表示足趾)与“彳”(表示道路)都与行走有关，故可通用。早在20世纪30年代唐兰就曾指出，“凡义相近的字，在偏旁里可以通转” 唐兰： 《古文字学导论》，齐鲁书社，1981年，第241页。，杨树达也有“义近形旁任作”“音近声旁任作” 杨树达： 《积微居金文说》，科学出版社，1959年，第1~16页。等论说，其后高明又在甲骨金文偏旁字原系统分析的基础上，归纳了32组“义近形旁通用例” 高明： 《中国古文字学通论》，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65~145页。。还有一种情况是针对不同事物，而采用不同构件，如“逐”字，通常是从止从豕，会意追逐猎物，但也有时用追逐猎取的其他对象如兔、鹿等取代豕。构件的变换示例如下。 莫(暮)： 育： 鬼： 逆： 逐： ④ 改变构件位置、方向。甲骨文合体字中，构件的位置很不固定，除了前面讲的正反无别以外，有的字左右结构亦可作上下结构，上下结构又可作包围结构。例如“洹”字，有左右结构 ，有上下结构 ； “弘”字，有上下结构 、左右结构 和包围结构 。构件的位置、方向改变示例如下。 洹： 弘： 昔： ⑤ 构字理据的变化。甲骨文有些异形字的产生是由于使用了象形、会意或形声等不同的构字方式。例如“灾”字，表示水灾的 、是象形字，、是从水才声的形声字； 表示火灾的是会意字； 表示兵灾的是从戈才声的形声字。构件理据变化示例如下。 灾： 很多甲骨文异体字形的产生是多种因素造成的，例如上述的“莫(暮)”等形，其中既有增减构件、变换构件，也有构件异写的情形； 再如“洹”字的异形既有构件位置和方向的改变，又有构件的异写——甲骨文的“水”旁可作 、 、 形或几个小点的形态，到小篆时“水”旁则统一为 。沈之瑜将甲骨文的这种字无定形的特征归纳为甲骨文的“变通性”，而其变通性之中又不失严谨性，即变通的前提是不失字理和不至于混淆。赵诚曾总结道： “根据汉字发展的大势看，愈古老的系统，形体差别愈丰富，分类愈多，特殊而例外的现象愈复杂。与此相应，规范性就要弱得多。” 赵诚： 《古代文字音韵论文集》，中华书局，1991年，第30页。可以说，甲骨文的字无定形，也说明了甲骨文字的不成熟性。 4) 异字同形与异字混形 甲骨文中有的字是一个字形代表两个甚至多个不同的字，如是“女”字，胸部加两点作则是“母”字，两点代表乳房，但实际卜辞中有时“母”字省略两点，字形便与“女”字混同了。另外，同样是“女”字形，还可用作“毋”。这也是由于甲骨文有些字正处于分化、演变过程中，字形、用法尚不稳定的缘故。这种异字同形，在卜辞中需要结合上下文去辨别。还有一种情况，如“甲”和“七”，都是一横一竖相交作，卜辞中究竟是甲还是七，也是需要从卜辞中的具体用法来判断。这两种“异字同形”，前者是同源字，后者则属于形体混同。 甲骨文中还有不少字，原本字形是有区分的，但由于字形相近，加之刻写不谨，卜辞中有时会出现混同。或者卜辞中虽未混同，但今天的学习者和研究者去辨识或书写时，如不小心，会误识或误书。例如田猎的“田”字作 ，中间的 与外边的方框是相接的，而表示祖先“上甲”的合文 ，中间的 则不与外边框相接，但有时刻写较随意，“上甲”就刻成 ，与“田”字混形了。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可参见表53和表54。 表53甲骨文异字同形示例 序号简体中文甲骨文注释 1 矢 寅 甲骨文“寅”是借“矢”之形为“寅”。寅字早期均作 ，偶尔作 ，后期写法多有繁化，作 、形时，矢、寅同形 2 子（表干支） 子（表子孙） 巳 甲骨文表示贵族子侄的“子”作 ，像孺子之形，表示干支的“子”则作 、 等，二者不同形。干支“巳”借用 形，故“巳”与子孙之“子”同形 3 入 内 卜辞 “内”用“入”形，入、内同形，入为内之初文 4 卜 外 卜辞 “外”用“卜”形，卜、外同形，卜为外之初文 5 月 夕 甲骨文早期“月”作 ，中无竖点，“夕”作 ，中有竖点； 后期则相反，与后世字形一致。卜辞夕、月二字一般区分较明显，有时亦混用 6 七 甲 才(在) 甲骨文“七”“甲”均为一横一竖交叉，或谓七字横长竖短，为“切”之初文，假借为数字七； 甲则横竖长短相当。实际卜辞刻写中则混同无别 另外，甲骨文以“才”为“在”，偶尔省作 时，容易误识为甲或七，需凭上下文判断 7 三 气 甲骨文“三”为三横等长，“气”则中间一横较上下两横短，但实际卜辞刻写中经常混同 8 田 上甲 甲骨文“田”字中间的 与外框相接。表示祖先“上甲”的 ，中间的 则不与外边框相接，但有时刻写随意，与外框相接，则与“田”混形了 续表 序号简体中文甲骨文注释 9 十 午 甲骨文“十”作一竖。“午”作 ，有时两个圈环省作两点，或进一步省简，则如 、，前一种还略可见两点，后一种则与“十”混形了 10 旬 乇 “旬”字作 或 、 形。“乇”作 或 、，在后几形上，二字容易混同，需靠文义辨别 11 山 火 “山”字像山峰，下为平直的横，“火”字像火苗，下为圆弧，但实际刻写中无论是独体的山和火字，还是合体字中作为偏旁，都经常混同 表54甲骨文易混字形示例 序号简体中文甲骨文注释 1 口 丁/祊字像口形，两竖上面出头，“丁”则不出头作(或用作表示祭祀场所的“祊”)。书写如不谨则易混 2 祝 邑 因为、 有别，从或从的字也要注意区分，祝和邑两字的区别也正在于上部是 还是，即两边竖出头与否 3 乇 力 “乇”之一形 ，与“力”字 字形相近，区别是乇字短横或斜画在上部，力字短画在下部 4 父 尹 攴 “父”“尹”“攴”三字字形相近，区别是尹字的 (表示手形) 在 的上侧，攴字的 在 的下侧，父字的 则在 的中部位置，但偶尔亦有偏下者 5 匕 人 夷/尸 刀 甲骨文“人”字为侧立人形作 、 等，“匕”字作 形时容易区分，作 形时与人字相近，区别是“腿”部向后弯曲； “夷”(或释尸)与人字的区别是下部作波形弯曲，但有时也刻作 、 则与人同形； “刀”字像刀形，有时刻作 则与人字容易混淆 6 育 保 甲骨文“育”字从“女”与倒“子”之形，会意生育，有时从正向的“子”形，而女旁代以人旁，字形作 、，这样就与“保”字形极近，不同是 字子旁在下侧，保字的子旁则在中部或偏上 5) 合文、倒书 甲骨文字中有一个特别的现象，就是“合文”。合文，又称合书，是指把两个甚至三个字合写在一起，成为一个汉字书写单位，占用一个字的位置。例如甲骨文中的先王即商王的祖先“大甲”“小乙”“祖乙”等通常就用合文分别写作 、 、 ，卜辞中的月份也常用合文，如 、 、 、 ，分别是五月、六月、十月、十二月。后文中我们将介绍更多的合文。 前面所讲甲骨文中一个字的左右朝向正反无别，这是甲骨文的一种常见现象。另外甲骨卜辞中还有一种上下方向倒置的“倒书”，这种情况虽然不是很多，但也属于甲骨卜辞特有的现象，在后世的书体中很少出现，这可能是由于甲骨卜辞是用刀契刻而成，刻者一手执刀，一手执甲骨，为方便契刻，甲骨会在手中不断地变换方向所致。刘钊先生认为，“甲骨文的符号主要来源于客观事物的图像，许多形体还没有最后定型，因此常常可以正书，也可以倒书，这体现了甲骨文一定的原始性。但是一旦当一个形体习惯于按一个方向书写并逐渐固定下来的时候，与其方向倒置的写法，就应该视为‘特例’，这种特例一般就称作‘倒书’。” 刘钊： 《古文字构形学》，福建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10页。下表中“自”“侯”“至”“帚”“祖”等字是出现倒书现象相对较多的例子。甲骨文中偶尔还会出现侧书的字例，如《合集》28385 为 (麋，商王经常猎取的一种似鹿的动物)之侧书。甲骨文倒书如表55所示。 表55甲骨文倒书示例 自 侯 至 帝 帚 在 典 寅 祖 常态 合787 合13890 合226正 合386 合20505 合34406 合35407 合8085 合1575 倒书 合33746正 合33979 合27346 合21175 合28238 合21743 合22675 合31648 合1777 5.1.3甲骨文字的考释状况 1. 甲骨文的考释 研究甲骨文，必须以辨形释字为先。由于甲骨文字考释学者的观念、目的和学术优长各有差异，对文字考释方法也各异。经过几代学人100多年的努力，甲骨文的考释及其影响下的古文字学有了长足发展。目前为止，甲骨文字的考释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 草创阶段、繁荣阶段、徘徊阶段。 草创阶段的代表性和标志性著作为孙怡让的《契文举例》与罗振玉的《殷墟书契考释》。 1899年，王懿荣等人首先发现了甲骨上所刻文字为比钟鼎文字更古老的文字，并开始搜购甲骨。可惜他未能对甲骨文进行切实研究，即在次年八国联军入侵后以身殉国，所收集的1000余片甲骨为刘鹗(字铁云)收购。1901年，罗振玉在刘鹗处见到其所购藏甲骨后惊为“奇宝”，鼓励刘鹗将甲骨进行墨拓，并于1903年出版了第一部甲骨著录《铁云藏龟》。实际上刘鹗可谓是第一位认识甲骨文字的人，他在《铁云藏龟》自序中已试释出了40多个字，其中包括19个干支字和2个数字。 第一部关于甲骨文考释的书是晚清学者孙怡让所著《契文举例》。该书在《铁云藏龟》问世后的第二年即1904年初冬就已成稿，成为甲骨学史上第一部考释甲骨文字的开创性著作，所根据的正是1903年抱残守缺斋石印出版的第一部（也是当时唯一的一部）甲骨文著录书《铁云藏龟》。据陈梦家统计，孙氏释读正确的字有185字。该书出版后，罗振玉、王国维对其曾有“谬误居十之八九”“实无可取” 1916年12月20日、28日王国维致罗振玉两信札，见《王国维全集·书信》，中华书局，1984年，第164、167页。 等较为负面之评语，实际也确有未能结合卜辞文义而误释之失，如以“王”为“立”、以“贞”为“贝”、以“止”为“正”等。至20世纪80年代，不少学者对其提出中肯评价，例如齐文心对孙氏《契文举例》学术贡献的评价是，“主要采用与金文比较的方法认出了一百八十多个字，而且多为基本的常用字，这样就为识读甲骨卜辞奠定了初步的基础。同时，他将《铁云藏龟》所著录的史料按事类分为十章： 日月第一、贞卜第二、卜事第三、鬼神第四、卜人第五、官氏第六、方国第七、典礼第八、文字第九、杂例第十。这是甲骨文分类研究的雏形。……孙氏的《契文举例》处于甲骨文草创时期，由于所见到的材料有限，卜辞未能通读，不能在卜辞的语句中求通字义，因而他作出的一些结论就难以成立了。……虽然如此，孙氏的草创之功还是应该充分肯定的” 齐文心： 《殷商史史料》，收入《中国古代史史料学》，北京出版社，1983年，第10页。。事实上，在甲骨文字的考释方面，孙怡让毫无疑问是有开山之功的，“他是初步的较有系统地认识甲骨文字的第一人” 陈梦家： 《殷虚卜辞综述》，中华书局，1988年，第56页。。姚孝遂更谓孙氏“提出的研究古文字的思路，如今还是人们普遍应用的科学途径” 姚孝遂主编： 《中国文字学史》，吉林教育出版社，1995年，第325页。。 有“甲骨四堂”之称的罗振玉，于甲骨学研究方面的贡献除了考定甲骨出土地点为殷墟小屯，判定甲骨为殷商王室遗迹，以及大量搜购甲骨并刊布流传等外，在甲骨文字的考释方面，如果说孙怡让有开创之绩，罗振玉则是奠基之功。罗振玉最早于1910年出版了《殷商贞卜文字考》石印本一卷，又于1914年底由王国维抄写出版了《殷虚书契考释》初印本，对甲骨文字作了初步试释，12年后（即1927年）又出版了《殷虚书契考释》增订本。据自述，此次补正计得人名227、地名228、可识之字537。罗振玉对一些关键字如“贞”“王”“隻(获)”等的正确考释，使得卜辞大体可以通读，因此具有重要意义。郭沫若曾说： “甲骨自出土后，其蒐集、保存、传播之功，罗氏当居第一，而考释之功也深赖罗氏。”⑥ 郭沫若： 《中国古代社会研究》，上海群益出版社，1950年，第224~225页。 在为罗振玉的《殷虚书契考释》抄写的过程中，王国维也开始投入甲骨文的研究，不久即作出《殷卜辞所见先公先王考》及《续考》等文章，并结合《史记·殷本纪》等文献系统考证了商代先公先王的名号，勾勒出一个大体可信的商代世系，也首次证明了《世本》《史记》等所记录的商代史大部分是可靠的，并非虚构。他根据卜辞论定年代的方法也为后来的甲骨文断代提供了思路，对《殷虚书契后编》上8.14与《戬寿堂所藏殷虚文字》1.10的缀合不但解决了商代世系的一些问题，对于后世甲骨缀合工作也影响深远，其所提出的“二重证据法”更对后来学者产生了极其重要的影响。经过罗、王二人的努力，甲骨文所属时代得到了确定，卜辞大体可以读懂，这是后来一切研究的基础。郭沫若对罗、王二人亦有如此评价： “谓中国之旧学自甲骨之出而另辟一新纪元，自有罗王二氏考释甲骨之业而另辟一新纪元，绝非过论。”⑥不过，在甲骨文字考释方面，罗振玉仍属草创阶段，正如陈梦家所指出： “罗氏在《殷虚书契考释》以前的诸作，就文字审释而论，都还不甚成熟。《殷虚书契考释》的写定，才逐字地较为精密地审核每一个字”，“罗氏列于形声义皆可知之类的，在我们看来，只是就其形与声部分依偏旁分析可以如他所定的隶定为今字； 只是就其象形或形符、声符的构造可以推知其最初意义(即朔义)； 但它们在殷代的活用意义，因缺乏实例，无从推定。” 陈梦家： 《殷虚卜辞综述》，中华书局，1988年，第59页。 罗、 王之后，随着甲骨文的大量发现尤其是科学的发掘，以及甲骨学综合研究的推进，甲骨文的考释进入了繁荣阶段。甲骨文字的考释不但实践了王国维所主张的“纸上材料”与“地下材料”相结合，即古文字、古器物与文献资料的相征验，也不断推动着史学的研究，带动了对中国文字起源、构形演变规律等古文字学课题的探讨。其中甲骨文字考释方面最有成就的学者，除了前面所讲的孙、罗、王之外，当数郭沫若、唐兰、于省吾等人，他们不仅释字数量颇丰，且在甲骨文字考释的理论上有较高成就，代表性成果如《卜辞通纂》《甲骨文字释林》《甲骨文字诂林》等。在当代则有以裘锡圭等为代表的古文字学大家所引领的一大批老中青甲骨学者，在国家的重视、新材料的大量公布、新的学科机制等各方面因素推动下，甲骨学的研究日益精细化，甲骨文的考释不断有成果刊布于各种期刊、论集或个人研究的结集出版等。 总之，殷墟甲骨文的发现与考释研究，极大地冲击了传统的中国文字学。自东汉以来一直被奉为圭臬的文字学经典《说文解字》以及因之而产生的“说文学”，随之动摇。正如甲骨学大家胡厚宣在20世纪50年代已指出的： “在今天，研究中国的文字，我们不再把东汉许慎所撰《说文解字》一书看成神圣不可侵犯的经典。有了甲骨文字，时代比它早了一千四五百年。由于甲骨文的发现和研究，使我们晓得，《说文解字》一书，至少有十分之二三应该加以订正……在今天，要想进行科学的中国文字学的研究，没问题，甲骨文应该是最基本而重要的资料。”胡厚宣： 《五十年甲骨文发现的总结》，见宋镇豪主编的《甲骨文献集成》第34册，四川大学出版社，2001年4月，第2页。由于《说文解字》所根据的主要为东汉时所能见到的小篆和少量的“古文”，有很多已经发生讹变，是“流”，而非“源”，因此对汉字本原的解读难免有误。甲骨文的大量发现与释读使得《说文解字》中很多错误得以纠正，并与金文、简帛等其他早期文字相结合而共同推动了古文字学。传统“说文学”的禁锢被冲破，中国文字学的实质发生了巨大变化，随之进入了古文字学的新时代。同时也必须看到，在这个古文字研究异常繁荣的新时代，甲骨文字的考释也进入了瓶颈期。正如很多学者所指出，目前发现的甲骨文单字共计四千多，已释字却只有约三分之一，表面看起来还有大半未释，考释的工作还大有可为，但实际上，容易释出的都已经考释出来了，剩下都是“难啃的骨头”。而近年来的甲骨文字考释实则大多是针对疑难字的试释，和对旧有考释有争议者的重新审释，未来甲骨文字的大规模考释也是不太可能的。客观地说，甲骨文字的考释会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处于徘徊状态，在徘徊中日积月累而有所突破。 2. 甲骨文字汇工具书的编撰 对甲骨文字形的总结与汇编，亦即字表字编字汇等工具书的编撰，是甲骨文研究必要的基础性工作，也是甲骨文研究尤其是释读方面成就的总结。 甲骨文发现至今已有120多年，随着甲骨文的不断出土、传播与著录，发现的甲骨文单字数量在不断增加，文字考释、字编、字汇等工具书的编撰也不断有成果推出。甲骨文发现后，最早由罗振玉所著《殷虚书契考释》和《殷虚书契待问编》两书，可以说是奠定了后来编纂甲骨文字汇工具书的基础。两书虽然旨在审释甲骨文字，但各有所重，前者专注于当时所能见到的甲骨文著录书中已释字，后者则汇编了未释字。《殷虚书契考释》初印本取《铁云藏龟》《殷虚书契》《殷虚书契后编》《殷虚书契菁华》《铁云藏龟之余》等五种甲骨著录书，共收入已释字485个，而《殷虚书契待问编》则收入未释字1003个，两者相加共计1488个，这大体上是罗氏当时所能见到的甲骨文字总数。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甲骨文字编、字汇类工具书中，影响最为广泛的是由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据孙海波《甲骨文编》改订的《甲骨文编》（1965年版），采用著录40种。(1959年台湾金祥恒编《续甲骨文编》，采用著录38种，由于当时海峡两岸隔绝，后出《甲骨文编》改订本却未能参考到比之早6年问世的《续甲骨文编》，可谓遗憾。)《甲骨文编》收字较全，字形归类整理均超越以往各书，且字形书写得原拓韵味，直到甲骨文发现后的100余年中，一直是研习甲骨文字者最主要的常用工具书。该书正编收录单字1723个(其中有941字见于《说文》)，附录收字2949个，共计4672个。虽然限于当时文字考释进展，且该书中有不少字在摹录、分合和释字等方面都有在今天看起来需要修正之处，但它仍不失为甲骨文字汇方面的优秀著作。1978年，作为甲骨著录中集大成者的著作——《甲骨文合集》问世后，学者在查找或征引卜辞时，凡《合集》收录的甲骨文渐皆惯以《合集》编号为用，而《甲骨文编》所采用的著录都是早期旧著录，越来越显得不方便了。 进入21世纪后，甲骨文字编、字表等相继涌现一些新著，最具代表性的是李宗焜《甲骨文字编》、沈建华与曹锦炎《甲骨文字形表》、刘钊主编《新甲骨文编》、陈年福《甲骨文字新编》，并于初版之后又有增订版推出。近年来所出版的甲骨文字汇类工具书分别如表56、图59~图512所示。 表56近年所出版的甲骨文字工具书 作者书名出版时间分类所收字数 陈年福《甲骨文字新编》2017单字3783，祖先、数字、合文、卦画等1973980 李宗焜《甲骨文字编》2012字头4311，其他67，残文52，摹本26，合文3284784 刘钊《新甲骨文编》(增订本)2014正编2350，附录12043554 沈建华 曹锦炎《甲骨文字形表》(增订版)2017字头4004，祖先、干支、数字1554159 图59李宗焜《甲骨文字编》 图510陈年福《甲骨文字新编》 图511刘钊主编《新甲骨文编》(增订本) 图512沈建华、曹锦炎《甲骨文字形表》(增订版) 上述各书的出版，是当代甲骨文字考释最新进展的总结与体现，也为甲骨文的学习研究者提供了极大方便。对比各书，无论所收总字数，还是单字的考释，某些字形的摹录，一些字形间的分合等，都存在不少差异。由于甲骨文自身很多难以确定的方面，如释字的争议、 甲骨的碎断支离、拓片的品质不一、编者的理解因人而异等多方面因素，各书也都难免存在纰漏。由于研究的推进和新材料的增益，学界对此类工具书也要求不断推陈出新，其中包括以往错误的纠正、新字形的增收、编排的更加合理化等方面。 近些年来，随着计算机网络技术的高精化和日益普及，在纸质版工具书以外，不少高校和研究机构都在着手开发甲骨文的网络资源库——对于甲骨文字来说，也就是网络字库。相对于纸质工具书，网络字库有着超大容量、快速检索、随时更新以及与图片、文献等其他形式资源相互贯通的几大优势。 5.2认识常见甲骨文字 5.2.1甲骨文字构形理论——“六书” “六书”是汉代学者(班固、郑众、许慎等人)根据当时所见的小篆分析、归纳出来的汉字构造理论，即认为古人造字有象形、指事、会意、形声、假借、转注六种方法。清代王筠《说文释例》则将六书分为两类，认为上述前四种是造字之法，后两种是用字之法，后来的学者基本认同此看法。从实例来看，目前能够释读的甲骨文字，还是非常符合六书理论的。反过来说，当代的古文字学，包括对于甲骨文、金文等字形的研究和考证，都离不开六书理论。 (1) 象形，是描摹事物形态的造字之法。象形字一般是独体字，是抽象、概括地“画成其物”。由于是按照实物的样子“画”出来，象形字最容易识别，如表57中的这些象形字，是不是很容易理解和记住？从这些字形你是否发现，先民造字不同于画画时的面面俱到，而是用了高度概括的手法，例如“人”字，两笔就勾勒出了垂手而立的人形，这种高度的“象形”特征也是汉字成为世界上唯一一种从诞生一直存活到现在的文字的重要原因(其他民族也曾有过古老的文字，后来都逐渐消亡了)。先民造字中的智慧，还体现在极善抓住事物特征，例如犬、豕是类似的动物，字形也比较接近，但我们仔细观察就会找到差别——犬身瘦，尾巴长而弯曲，豕(也就是猪)身肥，尾巴短而直； 再如虎豹二字，之前连文字学家也曾混淆过，后来发现两个字的主要差别在于身上的花纹不同，虎字身上是横纹，而豹字身上则是圆圈，或者简化为点。抓住这些特征，相似的字形就很容易区分了。甲骨文象形字如表57所示。 表57甲骨文象形字 甲骨文简体字说明 日像日之形，因契刻不易刻圆，往往用直线 月像弯月之形，早期甲骨文无点为“月”，有点为“夕”，后期则相反 山像山峦起伏之形 雨像雨自天而降，上面的横表示天 水像水流之形，旁边小点像水滴，水滴多寡不一 人像人垂手侧立之形 大像人正面站立之形 女像跪坐的女子，双手交叉在胸前 又像右手之形，手指数简化为三。甲骨文往往左右无别，唯此字，如反方向则为“左” 止像足之形，本义是脚趾的“趾”。脚趾数简化为三。甲骨文中用作偏旁时，多与行走有关 口像口之形 木像树木之形，上为树枝，下为树根 禾像禾之形，上有下垂的谷穗 牛像牛头的正面之形，以牛头代表牛，突出牛角的特征 羊像羊头的正面之形，以羊头代表羊，突出羊角的特征 犬像狗的侧视形，特征是身瘦，尾巴长而曲 豕像猪的侧视形，特征是身肥，尾巴短而直 续表 甲骨文简体字说明 象像大象的侧视形，特征是长鼻、肥身 虎像虎的侧视形，特征是张口、露齿，身上有横纹 豹像豹的侧视形，特征是身上有圆圈或小点表示的斑纹 门像两扇门，有的字形上方有一横表示门楣 户像一扇门 (2) 指事，是在一个象形字的基础上，加上指事符号，构成新字。如“上”“下”，分别是在一个横弧形笔画上面或下面加上一短横，表示处于上方或下方； 刃字是刀的有刃的一侧加一短斜画，指示刀刃； “亦”作为“腋”的本字，是“大”字(正面人形)两侧各加一点，指示腋窝处； “天”是大字上方加 或 或 ，指示人之头顶，天字的本义正是头顶。这些附加的短笔画、点或 形等，就是指事符号。甲骨文指事字如表58所示。 表58甲骨文指事字 甲骨文简体字说明 上 横弧线上加一短横(弧线或作直线)，表示处于上方 下 横弧线下加一短横(弧线或作直线)，表示处于下方 刃 刀字的刀刃一侧加指事符号，指示刀刃所在 天 大字上方加 、 或 ，指示人之头顶，天的本义是头顶 亦 大字(正面人形)两侧各加一点，指示腋窝处，是“腋”之本字 曰 口字上方加一短横，表示自口发出声音 (3) 会意，是两个以上象形字或构件组合起来共同表示某个字意。例如，“步”，是从两止(亦即两足)一前一后，会意步行； “逐”，从一豕(猪)、一止(足)，会意追逐猎物； “戒”，从戈(武器)、从二又(又表示手)，以双手持械，会意警戒； “伐”，从人、从戈，戈穿过人的头部，会意砍头(甲骨文中“伐”字常用来表示砍掉人头以祭祀)。有学者统计，在可释的甲骨文字中，会意字数量最多。如果我们用心去学习和品味甲骨文字，可能会发现甲骨文字中会意字也是信息最丰富、最有趣味的。甲骨文会意字如表59所示。 (4) 形声，是由表义的构件即“形符”或“形旁”，加上表音的构件即“声符”或“声旁”，组成一个合体字的造字方法。这种方法所造的字就叫形声字，一般分析其偏旁、结构时会说“从某，某声”。甲骨文形声字如表510所示。 表59甲骨文会意字 甲骨文简体字说明 步从两止(即两足)一前一后，会意步行 逐从豕(猪)、从止(足)，会意追逐猎物 戒从戈(武器)、从二又(手)，以双手持械，会意警戒 伐从人、从戈，戈穿过人的头部，会意砍头 采像手形，从、从，会意以手从树上采撷果或叶 年从人从禾，人背着禾，会意谷物丰熟之意 牧是以手持杖，从、从牛或羊，会意放牧 启从又(手)、从户(一扇门)，会意以手开门 表510甲骨文形声字 甲骨文简体字说明 河 从水， 声，水作 或作 祝 从示， 声， 亦祝之本字。示作 或 洹从水，亘声，卜辞中为水名，即今之安阳河 杞从木，己声 宅从宀，乇声。 即宀，像房屋侧视形 追从止， 声。止，足也，从止之字，多有行进之意 (5) 假借，是“本无其字，依声托事”，也就是一些较抽象的意思，无法通过象形等方法去造字，于是借用已有的音同或音近的字来代替，故称假借。因为是借用已有的字形，并不新造字，所以王筠归之为“用字之法”，而非造字之法。例如“其”字作为语气词或指示代词，无法用象形之法“画”出来，于是借用表示畚箕的 这个字形代替，后来借用久了， 就成了专门用作语气词或指示代词的“其”字，而表示畚箕的字则由 加上竹字头另造新字形即“箕”来充当。像虚词、代词、方位词、数字、干支字等，往往都是假借字，如表511所示。 表511甲骨文假借字 甲骨文简体字说明 其像畚箕之形，是“箕”的本字，假借为虚词“其” 我像有锯齿的长柄兵器，本义即某种兵器，假借为代词“我” 它像蛇之形，假借为代词“它” 亦“腋”的本字，假借为虚词“亦” 北像两人相背，是“背”之本字，假借为方位词“北” 隹像短尾鸟之形，假借为虚词“唯” （6） 转注，一般认为是两个字意思相通，可以彼此互相解释，所以也非造字之法。因为这样的例子太少，学者们对转注的理解也有分歧，所以在六书里，一般不太被关注，甲骨文更是很少涉及。我们学习汉字、学习甲骨文，重点要了解“六书”的其他五种并能够用来分析具体字例。 5.2.2熟悉甲骨文部首 认识和处理甲骨文字，须先熟悉甲骨文部首，并学会用象形、指事、会意、形声、假借去分析甲骨文，这样在进行甲骨文字和甲骨拓片、照片等图像处理时，才能够尽量避免错误拆分字形或处理图片，提高甲骨文信息化处理研究相关工作的效率和质量。 “殷契文渊”甲骨文部首表在兼顾构字理据和查找便利的指导原则下，共确立172个部首，将无法归部的字形放在难检字中。另外考虑用户集中检索的方便,将“数字”“干支”和合文“祖先”等与“难检字”在172部首之外各设一部，这样部首表中实际是172+4部。 172部，大体按照“人体”“天地气象”“植物”“动物”等类别排列，每个类别当中又以“据形系联”原则排序。 (1) 与人体相关的部首，如图513所示。 图513与人体相关的部首 (2) 与天地气象相关的部首，如图514所示。 图514与天地气象相关的部首 (3) 与植物相关的部首，如图515所示。 图515与植物相关的部首 (4) 与动物相关的部首，如图516所示。 图516与动物相关的部首 (5) 与人类活动相关的部首，如图517所示。 图517与人类活动相关的部首 5.2.3认识常见甲骨文字 1. 甲骨文的干支 商代甲骨上的文字，距今已有三千多年，汉字演化到今天，单字的构形、字意和读音都经历了巨大变化，甚至有些字在历史上逐渐消亡，因此今天要全部读懂出土甲骨上的卜辞是很困难的。但是很多卜辞的信息仍然可以解读，时至今日，学者们已经根据甲骨文和相关典籍整理了多部商代史著作。前面的章节讲过，一条完整的卜辞，可由叙辞、命辞、占辞、验辞四部分构成，其中叙辞(或称“前辞”)是记录占卜日期和贞卜人名字。想要读懂卜辞，首先必须认识的就是日期。殷商人采用干支纪日法，即以十“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与十二“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依次互相搭配，组成60个不同的干支来纪日，60天为一个周期，循环往复。例如某一天为甲子日，那么第二天就是乙丑日，第三天就是丙寅日，以此类推。干支纪日法是中国古代的一项重要发明，后来又用干支纪年、纪时，至今未曾中断。 如图518和图519所示，《甲骨文合集》667正，右侧一条卜辞为“壬寅卜，贞： 自今至于丙午雨？” (自左向右读)意思是，壬寅日由名为的贞人主持占卜，贞问从今天到丙午日有雨吗？左侧一条为与其意思相反的对贞卜辞： “壬寅卜，贞： 自今至于丙午不其雨？”(自右向左读)这里涉及两个干支日，通过查看干支表我们可以知道，壬寅日到丙午日，中间隔了“癸卯”“甲辰”“乙巳”三天。因为常常要关注到卜辞中不同日期之间的前后关系，学习和研究甲骨文的人通常手边都要放一份干支表备用。六十干支表如表512所示。 图518《合集》667正 局部1 图519《合集》667正 局部2 表512六十干支表 甲子 乙丑 丙寅 丁卯 戊辰 己巳 庚午 辛未 壬申 癸酉 甲戌 乙亥 丙子 丁丑 戊寅 己卯 庚辰 辛巳 壬午 癸未 甲申 乙酉 丙戌 丁亥 戊子 己丑 庚寅 辛卯 壬辰 癸巳 甲午 乙未 丙申 丁酉 戊戌 己亥 庚子 辛丑 壬寅 癸卯 甲辰 乙巳 丙午 丁未 戊申 己酉 庚戌 辛亥 壬子 癸丑 甲寅 乙卯 丙辰 丁巳 戊午 己未 庚申 辛酉 壬戌 癸亥 图520《合集》37986 其实在河南安阳殷墟出土的甲骨中就有这样的干支表，上面整整齐齐地刻着六十干支。这些甲骨片不像其他卜骨、卜甲那样背面有钻凿和灼痕，可知不是占卜用的，学者们推测可能在殷商时期是专门用来纪日的，可以说是我国最早的“日历”。这些甲骨干支表中最完整也是最著名的一片是《合集》37986号(属第五期黄组)，是在商代晚期刻在一块牛肩胛骨上的，如图520所示。 表513是甲骨文表示天干、地支的字。由于出土的甲骨涉及300余年的时间跨度，加上刻手的不同，字体风格有很大差异，其中有的干支字不同时代变化不大，有的则有很大差异，表中虽然只简单列举了一些干支字形，但已经可窥见其字体风格的差异。 2. 甲骨文中的祖先 卜辞中无论农事、战争、狩猎、生育、疾病等都经常涉及祭祀，需要贞问以选择合适的祭祀方式。被祭祀的神分自然神、祖先神和至高无上的“帝”(偶尔称“上帝”)。殷人认为山川河流、风雨雷电无不由特殊的神主宰，因此山有山神，河有河神，都需要祭祀。关于祖先神，涉及商代先公先王世系，如果从简单的开始认识，我们可以先识读表示商王祖先庙号或其他表示称谓的合文。图521只是简单列举了一些，实际上卜辞涉及的还有很多。 表513甲骨文天干、地支字形 天 干 甲 乙 丙 丁 戊 己 庚 辛 壬 癸 地 支 子 丑 寅 卯 辰 巳 午 未 申 酉 戌 亥 图521甲骨文中的祖先字形 3. 甲骨文中的数字 我们常说，甲骨文是已经比较成熟的汉字，这从甲骨文中的数字就可以体现出来。甲骨文中的数字已经基本自成体系，我们现在所使用的数字，在甲骨文中差不多都已出现，用法也基本一致，只是某些数字的表示方式有些不同，见图522。 图522甲骨文中的数字1 注： 甲骨文数字的 并非“十”，而是“七”； 才是“十”。另外卜辞中甲和七二字同形。 数字中的二十、三十、……、九十，以及几百、几千、几万等，常用合文形式，可仔细观察图523中的例子。 图523甲骨文中的数字2 注1： 甲骨文中几十和十几的书写方式不同，如是五十，则是十五。 注2： 甲骨文已释字中目前尚未见到“七百”和“七千”的合文。 图524《合集》321 商代祭祀是国家大事，甲骨文中的数字，经常用于祭祀中所用牺牲的数量。如《合集》321： “贞，三十羌，卯十牢又五。”这是贞问，用三十个羌人、剖杀十五牢来祭祀吗？牢是圈养的专门用于祭祀的牛。这里“十牢又五”相当于说“十又五牢”，也就是十五牢。可见数字的这些表达方式以及古代汉语中这个“又”字的用法在商代就已经形成了。《合集》321如图524所示。 甲骨文的数字又经常与祭祀卜辞中的祭牲组成合文，如图525所示的有关祭牲的合文中，除了“小”之外，其他都含有数字。 图525有关祭牲的合文举例 卜辞中的月份也是常见的涉及数字的内容。下面是一至十三月的合文举例，想了解更多的写法，我们可以多看拓片，留意观察甲骨卜辞中这些数字的写法，以及与“月”字的位置搭配，你会发现，就连这些数字都体现着甲骨文字的烂漫多姿。另外，你是否发现了甲骨文中居然还有十三月？其实还有十四月呢，这涉及商代的历法，有兴趣的话可以找些资料来了解。甲骨文中的月份合文如图526所示。 图526一至十三月的合文举例 5.3本章小结 本章我们初步认识了较为简单和常见的甲骨文字。甲骨文的信息处理需要对甲骨文常识有一定了解，对甲骨字能基本识读，这是最起码的要求。但要真正做好此项工作，我们对甲骨文的了解自然是愈深愈有利于研究课题的提出和问题的解决。2014年5月30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北京视察工作中就曾指出： “汉字是中国文化传承的标志。殷墟甲骨文距离现在3000多年，3000多年来，汉字结构没有变，这种传承是真正的中华基因。”从一个中国人的角度来说，能够通过对古文字的了解进而理解中华民族几千年传承不息、博大精深的汉字文化，将是充满意蕴与乐趣的一件事。希望本章能够作为一个小小引子，可以帮助大家建立对甲骨文了解、学习的兴趣，并希望你在课后能找到有帮助的甲骨文书籍进行自由阅读和深入学习。 习题5 (1) 甲骨文字有哪些特点？ (2) “六书”是什么？请举例说明。 (3) 从“殷契文渊”网站上下载15~20幅甲骨文拓片，从中选取20个字，用六书的方法分析其字形结构。 (4) 请把你所认识的甲骨文字分类整理一下，例如数字、干支、祖先、月份以及其他单字。 (5) 请从《甲骨文字编》或《新甲骨文编》找出若干你感兴趣的异形字，分析异形字产生的原因。